和平常明丽妩媚的情态不同,此时此刻,她看他的眼神完全是小孩看父亲的眼神,没有任何男女之爱掺杂其间,没有刻意伪装成熟的装腔作势,更没有所谓的风情万种、千娇百媚亦或婀娜多姿。
谢斯礼见过千千万万试图让他回心转意的眼神,但那些眼神无一例外都是女人的眼神是对爱情与被爱的留恋,是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而不是小孩的眼神。
该怎样描述一个孩子凝望父母的眼睛?
她是潮湿的雨,散发出泥土腥气的空气和滴滴答答承接雨水的雨棚。她是这世间千变万化的一切,一切人造的、自然的、伪劣的、精妙的事物。是深谙欺瞒之道的最高明的骗子,也是最纯良无辜的食草动物。乌黑圆亮的瞳仁凝成包罗万象的宇宙,他看到星云在她眼睛里蔓延,星辰运转,陨石坠落,她自身便是哲学的胎儿,一首未竟的诗歌。
他的孩子幻化为世界上无数孩子,既普通又特殊,既平凡又脱颖,他们是盘古诞生之初混沌未开的蛋壳,是人类最小的单元,也是宇宙最壮大的延申。
像被一根细细的线捆住心脏,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束缚。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捆缚他的肉体,灵魂却停下了脚步,为她短暂驻足。
拎着血缘红线的小孩立在门框旁,苍白着脸颊,用轻软的嗓音小声施放她最终的咒语。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0071 71 疏离
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轻奢高雅的意大利风,房屋主色调是棕黑灰三色,与落地窗外电闪雷鸣的黑夜遥相呼应。保镖鱼贯而入,朝屋里搬进一件又一件行李,按照谢斯礼的吩咐把行李堆放进其中一个闲置的空房间,好方便明天钟点工上门整理。
嘉鱼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直到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屋里只剩她和谢斯礼两个人,她脸上的表情仍是懵的。
她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冷战,更没有激烈的争吵。她爸爸似乎极其擅长维持一种虚假的表面和平,当然,也可能是情绪过分稳定。即使不久之前他才将亲生女儿与亲生儿子捉奸在床上,按道理该大发雷霆,狠狠抽她几巴掌,或者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警告她再有下次就将她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可是,没有。
保镖离开后,他松开袖扣,挽了挽袖子,进浴室打开热水器,还去厨房里煮了一壶饮用水,腾倒在杯子里,顺手放到她面前,告诉她放凉再喝。
“左手边那间房可以住人,今晚你去那睡。”
“……那你呢?”她慢半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