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沉聿不再露面。而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齐安几乎以病房为家。
他以“家属”的身份签下了所有术前术后的风险告知书和同意书。这个身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留下。他时常沉默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换药,看着医生查房,看着张晗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
他的心情异常复杂。这个在沪市睚眦必报的张招娣,在京都用录音笔威胁他的张晗,在调查中显示辗转于权贵之间,道德底线模糊的情妇;在生死关头,竟然会爆发出那样惊人的勇气,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子弹的女人……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固有的认知,他开始重新审视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如何,她是救他一命的英雄。
然而,病床上的“英雄”并不领情。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趴在病床上,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里的嫌弃和驱赶却毫不掩饰。她努力侧过头,瞪向坐在床边的齐安,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你们警察都这么闲吗?不用去抓坏人?盯着我一个伤员干嘛?”
齐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水杯往她够得到的地方推了推。
“拿走!不喝!”她没好气地别开脸,语气更冲,“看见你就烦!赶紧走!”
齐安依旧沉默,目光落在她病号服领口外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他忽然开口:“为什么推开我?”
她身体一僵,随即把头转了个方向,不看他:“为什么?我乐意,我高兴,行不行!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当时就是脚滑!没站稳!撞你身上了!谁想到那么倒霉挨了一枪!我警告你啊齐安,别以为我救了你一命就想赖上我!门儿都没有!赶紧走!立刻!马上!”
她越说越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齐安看着她这副张牙舞爪却又虚弱不堪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心底反而愈加柔软。他依旧没动:“脚滑能滑出那么大劲儿把我推开?你这跤摔得挺有技术含量。”
“你!”她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气又疼,眼圈都红了,“齐安!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让你走!你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很好看吗?趴着像条咸鱼,头发乱糟糟,脸肿得像猪头,背上还开了个口子,丑死了!我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你,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她声音带着哭腔,不只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此刻狼狈不堪的窘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齐安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是怕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换药车走了进来:“16床张晗,换药了。家属,”护士的目光扫向齐安,“签个字,等会儿帮忙扶一下病人,她这个姿势换药不方便,需要稍微侧一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