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哭喊声小了一些,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和痛苦的呻吟。她依旧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眼泪迅速浸湿了一小片。
护士的动作很快,但每一秒都如同酷刑。当最后一块新的敷料贴上,固定好,宣告这场酷刑结束时,她已经彻底脱力,软软地趴在床上,只剩下细微的啜泣和因疼痛而不时地抽气。
护士收拾好东西,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推着车离开了。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齐安还保持着半环抱着她的姿势,手臂被她抓过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红痕。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姑娘,看着她因为疼痛和哭泣而微微耸动的单薄肩膀,看着她背上那厚厚的的纱布。
他的唇角突然不受控制,极其不厚道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近乎无奈的的笑意,仿佛看到了某种意料中的可爱本质之后的纵容。
这个在枪口下能推开他、在亡命徒面前能冷静周旋、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女人,原来换药的时候,还是个会疼得哇哇大哭的娇气包。
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齐安的脑海,让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刚刚经历剧痛之后,感官异常敏锐,这细微的气息变化显然逃不过她。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虽然视线模糊,但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笑意!
她刚才在他面前丢尽了脸,哭得毫无形象!还死死抓着他!结果这个混蛋居然在笑?!
“齐安!你笑什么?!”她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充满了愤怒和控诉,“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看着我疼得死去活来你很开心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我白替你挨枪子了!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气得抓起枕头边一个柔软的靠枕,用尽全身力气朝齐安砸了过去,可惜因为趴着使不上劲,靠枕软绵绵地掉在了床边。
齐安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个毫无杀伤力的“武器”,看着她因为愤怒和羞窘而涨红的脸,看着她挂着泪珠却瞪得溜圆的眼睛,看着她气鼓鼓却又虚弱不堪的样子……
他非但没走,反而把靠枕轻轻放回她手边,然后俯下身,凑近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还有近乎哄劝的温柔:
“没笑你。我知道你很疼,换谁都得哭。就是觉得……”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目光落在她气呼呼的嘴唇上,“……这么疼,你还要救我,谢谢你。”
她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生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此刻却带着柔和的笑意。
病房里的硝烟味,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散去,被一种更加微妙的气息所取代。疼痛依旧存在,羞恼也未消,但有什么东西,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悄然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