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身边的亲人、朋友,乃至敌人都一一离去的时候。
长寿真的会变成一种最恶毒的诅咒。
孤寂之中我又一次地想到了死——但这一次,我被小侍女们的眼泪留了下来。
那些自小就被我收进府中的孩子们哭着求我振作起来——她说她们都是些没人要的孤儿,在她们的心里,她们早便将我视作她们祖母一样的长辈了。
她们说,我死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所以……在她们的眼中。
原来这种空旷旷、冷清清的院子,还能被称为“家”吗?
我胸中久违地生出了些力气,有生以来第一次地认真回看了这些被我捡回来的孩子。
我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但那日的光线正好,日光落在她们的面上升腾起一片迷蒙的光点,那些光点涌入我的眼中,恰勾勒成了她们的模样。
“好。”
我撑着身子如是说着。
虽然,这些都是从前的我从未能预料到的。
但时至今日——就在现在。
我大约愿意尝试着再相信她们一些,愿意试着将她们看作是我的亲人——我的孙辈,或是子侄外甥一类。
于是我的精神在这样的念头下,慢慢变得好上了一些,有时我也会闲来无事地命车夫驾着车子,带我去临近的村子或小县城里转转。
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弄明白过,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是一个“善人”,我只是学着我娘从前教给我的那些道理,“循规蹈矩”式的做着那些我认为对的“善事”。
许是“善事”这东西做多了真的会成为习惯——我浑噩了一年,又用了一年重新振奋了精神。
在六十五岁这年,我又开始不时往家中领回些被人被人抛弃了的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了,原本空旷而孤寂的院落里也难得多了几分热闹。
侍女们——原谅我那一生收留过的孩子太多,我实在不记得当年留在我身边的孩子究竟是叫春雪还是汀兰——侍女们看到我又带了孩子回来时是很欣喜的,她们总说我整日闷在府中不够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