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站在圣诞树旁,手里拿着杯热可可,歪着头看他:“发什么呆呢?刚拆的手套挺暖和的,你试试?”她的围巾好好地围在脖子上,藏蓝色的毛线整整齐齐的,没有一根散开。
壁炉里的火又燃起来了,噼啪作响。卢卡斯摸了摸口袋,星星挂饰还在,只是背面的“7”变成了“8”。他接过热可可时,指尖碰到了艾莉森的手,暖暖的,带着点巧克力的甜香。
“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艾莉森咬了口姜饼人,饼干渣掉在地毯上,“梦见我们在镜子里看见个穿红斗篷的人。”
卢卡斯笑了笑,把星星挂饰挂回圣诞树上,刚好在那颗掉漆的星星旁边。“可能是壁炉烧得太旺了。”他说。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地毯上那摊烛泪的痕迹,正慢慢变成个小小的“8”,像个没写完的句号。
阁楼里的日记本,不知何时合上了,封面上落着片松针,和去年在森林里粘在艾莉森头发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卢卡斯把最后一块姜饼塞进嘴里时,门铃突然响了。
不是那种老式铜铃的叮咚声,是指甲刮擦木门的钝响,一下,又一下,带着湿漉漉的潮气。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粘在玻璃上,把院子里的脚印盖得严严实实——包括刚才那七个孩子跑过的痕迹,像从未存在过。
“这个时间会是谁?”艾莉森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外面只有漫天飞雪,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但那刮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躁的,像有人捧着杯热茶,在门外慢慢等雪停。
卢卡斯摸到了口袋里的拆信刀,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他想起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地契,角落用铅笔标注的小字:“1924年圣诞夜,暴风雪封门三日,阁楼多了扇暗门。”
开门的瞬间,风雪灌了进来,卷着片松针落在艾莉森的发间。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个半旧的木盒放在台阶上,盒盖上画着棵歪歪扭扭的圣诞树,树顶的星星用红漆涂过,此刻正往下淌着像血一样的水痕。
“谁放在这儿的?”艾莉森弯腰去捡,木盒突然动了一下,像里面藏着活物。卢卡斯拽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血管——这次是热的,实实在在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
木盒里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躺着个陶瓷娃娃,穿红色的圣诞裙,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奇怪的是,娃娃的左手缺了根手指,断口处沾着点干燥的泥土,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这娃娃……”艾莉森的声音发颤,“和我小时候弄丢的那个,连纽扣掉的位置都一样。”
卢卡斯突然想起刚才镜子里的影子说的“抵押品”。他把娃娃倒过来,底座上刻着行极小的字:“1987年圣诞,遗失于老磨坊后巷。”他猛地抬头,这栋房子的地址,正是老磨坊改建的。
阁楼的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像有人在上面走。卢卡斯冲上去时,暗门正开着道缝,里面透出昏黄的光,像支快烧完的蜡烛。他推开门,楼梯上积着层薄灰,却有两行新鲜的脚印——小小的,像孩子光脚踩出来的,一直延伸到阁楼深处。
最里面的墙角摆着张婴儿床,床栏上缠满了褪色的圣诞袜,每个袜子里都塞着团毛线,颜色和艾莉森围巾的藏蓝色一模一样。婴儿床里没有孩子,只有本摊开的相册,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1987年圣诞夜,老磨坊附近走失一名女婴,随身携带缺指陶瓷娃娃。”
剪报下面压着张照片,是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圣诞树前,女人的脸被划得乱七八糟,但婴儿手里抓着的娃娃,分明就是门口捡来的那个。
“卢卡斯!”艾莉森的尖叫从楼下传来,带着哭腔,“娃娃的眼睛……在动!”
他冲下楼,看见那个陶瓷娃娃正坐在餐桌中央,两颗黑纽扣眼睛转来转去,断指的地方渗出红色的液体,滴在桌布上,晕成朵小小的花。艾莉森缩在沙发角落,手里攥着那条围巾,毛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色。
“她在找妈妈。”娃娃突然开口了,声音尖细得像被掐住的猫,“找了三十六个圣诞,每个捡到她的人,都要帮她问一句‘还记得我吗’。”
卢卡斯的头痛又犯了,这次不是模糊,是清晰的画面——他小时候在老磨坊后面的巷子里,见过这个娃娃,当时它躺在雪堆里,断指处插着根火柴,像根没点燃的蜡烛。他当时怕被妈妈骂,没敢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