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切碎后跟画家倒掉洗笔筒里的水一样倒在了弗罗拉市周遭绵延不尽的针叶林里。在冬季来临之前,食肉动物就会把那些碎屑吃得一干二净。
当阿尔巴利诺用刀子把死者的手指骨从皮肤里剥出来的时候,赫斯塔尔在注视着他。
赫斯塔尔觉得那些逐渐爬上对方的手的猩红色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第六天,艾玛?格兰特打电话给赫斯塔尔说,她已经把出差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顺利的话一天之后就能乘飞机回国。
这天的天气非常之好,下午的时候,室外的植被和树木都被镀上了一层浓郁的灿金,那完全是人们能想到的、秋日里最美好的时光的模样。
于是阿尔巴利诺兴致勃勃地拖着赫斯塔尔走出家门去,还不顾赫斯塔尔的反对带上了野餐篮,并且在野餐的篮子里放了三明治、甜点、野餐布、速写本还有赫斯塔尔的那本诗集。
他们的家附近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其他居民,有主或者无主的原野已经褪色成了深浅不一的金色和黄色。他们顺着流经房屋附近的那条河一直向前走,听着清澈的水流敲打河底的鹅卵石的声音。狗狗在他们身边跑着,发疯一样在草甸里打滚。
最后他们在一棵高大的枞树前停下,阿尔巴利诺把蠢兮兮的蓝条纹野餐布铺在树木的阴影下面。
赫斯塔尔在这种时刻不会承认自己从未和任何人出去野餐过不知道为什么,承认这种事实让他感觉到脆弱。虽然他不介意在阿尔巴利诺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说实在,对方已经见得够多了)。
但是在有的时候,他还是想给自己保有一点最严但是事实就是,他的父亲不曾有这样的闲情,他也未曾深交过什么朋友。
他坐在树影下面,拿出那本诗集,看着阿尔巴利诺和那只狗玩了一会儿丢木棍的游戏。
这场景可能无限接近于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生活,不妨让我们再重复一下那些关键词吧:洋房和花园,狗狗,「爱人」。
在这时刻,他可以静下心来想想那些有关「安定下来」的提问。在阿尔巴利诺提问之后,他偶尔会想到这一点。就像是罗得的妻子能听见背后被毁灭的城市里传来的那些充斥着欲望的、诱惑的低语一般。
安定下来意味着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的那种生活:上班、下班、和自己爱的人做爱。
但是人们不会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处理尸体,也不会在去超市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拐进刀具店;
新人在教堂里做出的那些承诺,「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他们当然也能照样做出。
但是却不会如同大众理解得那样践行;
而一般人的爱人不会在速写本上画那些有关于尸体和花卉的邪恶幻想,也很可能不会把借你的形象去画《维纳斯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