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如影随形、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得发凉的目光,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尔拧着滴水的头发,她最后朝那个银色身影瞥了一眼,对方纹丝不动,只有尾巴尖端似乎极其缓慢地在湿地上蹭过一段微小的距离。
她懒得去探究一个怪人是否依旧古怪——反正,这份安静正合她意。
她抓起岸边的裙子迅速而利落地套回湿冷的身体上,然后转身,穿过稀疏的湖边灌木,朝着喧闹升腾的营地烟火气息大步走去。
她的背影刚消失在树丛拐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一刹那——
对岸的银骑士动了。
他握着细长矛的手,五指缓慢地松开、合拢,金属指套摩擦发出极轻微的咔嚓声。然后,他看似随意地将那支闪着幽光的矛,“嗤”地一声,深深插进了岸边的湿泥里。
他抬起那覆着冰冷面罩的金属头盔,没有立刻看向梅尔消失的方向,只是对着清晨湖面上的水雾停顿了一秒。
紧接着,他抬起双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固定着头盔的卡扣。
头盔移开的瞬间,一头如同熔炉中永不熄灭的、灼烧着的火焰短发突兀地暴露在晨光下,散发出刺目的色泽。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那双眼睛。
不同于任何类人族的眼白,那是浓重、纯粹的黑色深渊,几乎要吸走周围所有光线。而在这无垠黑暗的正中心,两道竖立的、熔金锻造般的狭长瞳孔,锐利冰冷如爬行动物。
他伸出手,看着金色的光芒从他指缝中穿梭,然后仰起头,感受阳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温度。
晨光落在他的脖颈上,一道狰狞发暗的贯穿伤疤醒目地横在那。
那皮肤质地,是浓烟呛染成的、混合着粗糙灰烬颗粒的诡异暗色,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介乎岩石与木炭间的质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慢慢移下来,如同两道无形的、凝固的枷锁,牢牢地锁死在梅尔消失的方向。
晨风吹过,撩起他那团火焰般的短发,但吹不动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的凝视。